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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群安摆摆手走了。徐阿姨一边往家里走，一边跟沈芷说：“小芷，你妈妈在卧室躺着，我这就去叫她。”
进了客厅，却看到何丽妍已经坐在了沙发上，她见沈芷回来了，忙不迭起身拥抱她：“小芷，半个月没见你了，可想死妈妈了。快高考了，这十几天肯定很辛苦吧？”
沈芷被她拥在怀里，闻到一阵悠悠的栀子花香气。
何丽妍是一个温婉美丽的女人，刚刚三十九岁，细腻的皮肤像江南鸡头米般白润，一点也不像安前省的人，倒像江南水乡滋润出来的。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像葡萄一般，标准的杏仁眼。身材修长，腰部柔软，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女人味。
当年，何丽妍是钦市一等一的大美人，沈为成见她第一次，就陷入了爱河，这爱意经久不息，已经成了钦市党政圈子的佳话。
沈芷遗传了她八分美丽，少了的几分，就是沈芷浑身散发的自立和孤傲气息，显然让她缺失了一些人情味。
“我特意让徐阿姨做了你最爱吃的西湖醋鱼和红豆薏仁粥，又烧了几个清淡素菜，你肯定喜欢。”何丽妍刚摆好碗筷，徐阿姨已经把几样菜都端上来了。
一边吃饭，沈芷一边观察这个家。显然，这个家是品味不凡的。
刚刚在外面，沈芷就注意到了，这栋小楼是典型的苏联风格，典雅庄重的红砖结构，应该是五十年代大学苏联模式时留下的产物。
内里一样别有格调，一水的红木家具，餐具却是西式的，虽然都不花哨，但一看就是不容易买到的东西。这在八十年代，应该是少见的生活层次了。
何丽妍在钦市侨务办任副主任，算是副处级干部，在家常年接触侨务工作，想必是有些人脉和渠道的，家里能有西式的东西也就不稀奇了。
想到这，沈芷问道：“妈妈，不知道你了解么，九年前，咱们市曾经有人通过特殊方法去了香港。”
何丽妍有些惊讶：“小芷，以前你从不问这些事的。是发生什么事了么？”
沈芷一边吃菜，一边装作漫不经心：“其实没什么，就是……就是我们班有一个叫周淇的同学，我听说他的爸爸妈妈去了香港，还出书，不知道有这回事么？我有些好奇。”
“是有这回事。但也不全是传言的那样。当年周淇的爸爸周桐森和妈妈王充和因为路线问题被调查，那个年代，审讯人员毕竟野蛮些……周桐森的一条腿被打断了，后来，他在香港的叔叔听说了这件事，想办法把他们接到了香港。”
“那为什么没带走周淇？又为什么有人说，周淇父母在香港出书做了不好的事？”沈芷没想到妈妈竟然了解内情，不由得想刨根问底。
何丽妍笑了笑：“你这孩子，今天怎么这么奇怪，跟我们无关的事，你就别关注了。眼下最重要的事，就是把高考考好。还记得三年前答应妈妈的吗，你说过只要让你在钦市第一中学图书馆读三年书，高考你就努力考上清溪大学的。”
沈芷“哦”了一声，但还是坚持：“好妈妈，你就告诉我吧。这件事对我很重要，我向你保证，今年我一定考上清溪大学的。”
何丽妍微微皱了眉头，她感觉今天的女儿有点异样，谈论的话题也让她感到一丝不安。
她叹了一口气，接着道：“不是传言的那样，组织上调查过，周桐森和王充和并没有出书抹黑国家，那是有人别有用心，以他们的名义做的。后来，他们曾寄信给中央和钦市市委说明此事，实际情况市委领导也给侨务办说过。……至于为什么没有带周淇走，我听说，是周淇自己不愿意走。他当年十岁了，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，他选择留在钦市。”
他选择留在钦市……怎么会这样。在那个年代，他难道不知道父母去了香港的话，他留下来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吗？
沈芷仰头望天，她难以想象这九年周淇是怎么度过的。
虽然他有一个姑姑，但一个寡居的女人，也给不了他太多庇护吧，最多只能说有房住有饭吃罢了。
沈芷越来越琢磨不透周淇了。
饭还没吃完，沈为成就回来了。
他戴着黑框眼镜，一身蓝黑色行政装，拎着黑色公务包，清癯瘦高，很有文人气质。可一张口说话，声音又清亮坚韧：“小芷回来了，几天没见，又漂亮了。”
餐厅暖暖的浅黄色灯光映衬着沈芷少女的娇艳脸庞，确实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。
沈芷赶紧起身接过爸爸手里的包，挂在玄关的衣架上。
沈为成换上了拖鞋，朗声笑着：“我们小芷真是长大了，越来越懂事了。你们吃饭吧，我不吃了。今天虽然没有接待工作，下了班我陪着袁市长在机关食堂吃了点饭，刚和小刘送他回去，一路上还聊了会儿。”
何丽妍笑道：“还有什么可聊的，都下班了还在车上说。”
沈为成看了沈芷一眼，愀然道：“说起来，今天聊的事，刚好是之前小芷让我帮忙问问情况的……”
“什么事？”沈芷不禁好奇。
“唉……怎么说呢，袁市长说，潘良景的爸爸潘砚书，昨天晚上突发急症死了。”
死了？
沈芷想起潘良景卑微求她帮忙的样子。
他说，他已经三年没见过爸爸了。
沈芷内心不由涌起一股深深的怜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