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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不是松华今日提及，我险些就忘了这无情是如何铸成。离重熔炼女娲石后，便是以自个的精血日日灌养了万年，方才将自个的至邪之气浸进了女娲石，造出了无情。
这档子秘事天下人不知，但自个却不得不了然。
枕白如今虽入了魔，有了一身邪力，可这世上，哪里还有尚好的一颗女娲石……
推门声猛然打断我的思绪，来人忙道：“二殿下，九重天的人往西海来了！”
在场人皆是一惊，松华顿时皱了眉，“九重天的上神们皆有损伤，天兵天将也伤亡甚多，如今正是缺人手之时，这才不过两日，今日怎么就来西海了？你这消息是否可靠？”
那属下弯下身，拱手作揖道：“殿下，听闻天君将接手妖魔两族之事全全交给了三位司战神和司命星君，阎王虽殒命，但地府本有十殿，事务已分给来其他鬼王暂时接管，说是接位之事会从长计议，是以今日天君几乎倾了大半九重天之力，派出了数队天兵天将，在四海八荒各处寻上神的下落，应是铁了心的要捉回…上神。”
松华忙不迭摘下手中纳戒，说是里面全是上好的补品灵药，要他每日服下，又说其中还有颗夜明珠，因被他施了追踪咒，无论枕白在何处，届时他都能寻到。
枕白应下，旋即便拿上无情的出了西海。
再后来，枕白逃进西荒，待九重天入了西海，又辗转进了人间。人间仍是去时的那般模样，礼亲王谋反不成，当朝的狗皇帝在位更是多了许多心眼，但也似是悔悟了三分，沿路的孩童扎堆，皆是唱起了欢快小曲，说是城中安和，小桥流水花团锦簇，车马往来络绎，边境再无烽火。
当真是人间芳菲三月天。
枕白以法术易容，携我钻进人潮，左拐右拐，停在一处府宅大门外。犹疑片刻，抬手轻叩。门一开，花叶随风翻飞而来。
里面的小厮刚一探头，枕白就将人给打晕了去。
满园的桃花灼灼盛放，湖心亭中无人萧瑟，只余一把汉筝，风一吹，桃花飞扬起舞落得一地烂漫，瞧着也别有番风雅滋味。然曾最风姿绰约的神仙此刻无心美景，大步往里走。
曲径尽头，一身藕色衣裙的美人就在树下，往常的潋滟眸里尽是暗淡伤情，对上眼后，她稍顿，眸底仍是波澜不惊，屈身冲他端端行礼，“上神。”
我到底是小看了枕白这厮，要不是我此刻亲眼瞧着，饶是我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到他来人间，竟是要寻玄月！？
“九重天之事多亏上神传讯，玄月才能尽数知晓，但不知上神今日来寻玄月是为何？”
枕白自腰间抽出剑，“我想知道这无情是否还有法子修复？”
我恍悟。原是这天上地下枕白还能顺遂寻到的妖怪，只剩下玄月。
玄月低下眼皮从头到尾细细端详着剑身，愣了又愣，欲伸出的纤手，终是收回，“无情乃是先妖尊一手铸成，一出世便是惊世的神剑，但要说其先妖尊铸造之时，皆是一人在剑阁中闭关，旁人全然不知其中玄机，我只听过家中说起过一次……说是天地初开，妖神魔三族降世，一远古神物三分，自后万年，无情便出了世，也不知这两事是否有联系……”
“多谢了。”枕白转身欲走。
“上神，”玄月顿了一顿，似下定了决心，“我虽不知上神为何想修复此剑，但我可回妖族替上神打听一番，玄月知晓上神现下处境为难，不过此处应暂且还算安全，上神不如在我这儿歇脚一阵，待我从妖族回来，您再走也不迟。”
枕白抬眼瞧了眼天边光景，点头道：“劳烦玄月姑娘。”
说罢，玄月颔首间身形逐渐消隐于无踪。徒留我和枕白一道在原地沉思出神，他此时胸中琢磨着什么盘算，我尚不可知。
总之怎么都不会同我想到一处。
在他眼中，玄月不过是芸芸妖族中的一个美艳妖女。可于我却不同，许是因离重的缘故，她自小就请求进殿，跟在我身边侍奉，直到她的心思按捺不住，被家中察觉。
那会离重掌权妖族，对底下劝他婚嫁的长老们皆说，美色误人，他还不打算婚配，这话确确是实话，但更重要的是为了族中长老们的和谐融洽，在离重决心独身前，长老们堪堪是挤破头，欲将膝下儿女送上他的床榻。
且不说离重对这些个女子有意无意，但就为了平息这见不得人的暗斗，让长老们死了这心，离重都绝不可能倾慕上其中的任何一妖。
这事唯有清正的睚生未参与过，是以玄月的女儿心思被发现时，他觉着玄月跟有了篡权夺位的谋逆心思无异，且说她不知廉耻，竟妄敢高攀离重，打起做妖后的注意。
一气之下折了她大半的妖力，将其赶出家门，玄月一走，便再未回过妖族。
而后一年，我也曾寻过她，问她是否还想回去，只要她想，我定能让她安然回去，甚至与我平起平坐，做到离重身边那高人一等的掌事亲信的位置，近水楼台久了，总会得月。
她闻言，颇苦涩的勾了勾唇只道，虽蜡炬成灰，但又能何妨呢。
那时我一生顺遂，又受得离重庇护，可谓是享尽了众星捧月的快意，断不懂得受尽折辱的心死滋味。
可直至今日，我却不能再懂得何谓被亲近人所伤的痛苦，何谓心死如灰。
然任凭我此时如何想告诉她，你在这人间安逸待着便好，不该为离重，亦或是为我回去，蹚进这摊子浑水。
都已无谓了。